一块凉糕🍮

03


高中学习向来是习惯或机械地做着同一件事,日复一日如此,不过是早晨大约六点半出门,骑上车踩个半小时,然后在学校进入一个时而慵懒时而沸腾的不定期状态,再期待着放学铃声,如同四散的鸟兽飞跑离去,结束一天又开始着新的一天。

正是时光太过容易肆意挥霍,才会有人期望着寻找一段微小的试图与眼前漫长光阴抗衡的所谓深刻记忆,光辉事迹,来在这个永恒的命题中为自己注脚一句,才似乎算得上抓住了青春年华,没有蹉跎这些时日。

而这所谓的深刻记忆与光辉事迹,相信每人的内心都曾经拥有着一段,名叫初恋这件小事。


教学楼对面是一个小卖部,后面是一片绿茵草地,平日里热闹得很,通常一到下课就纷纷手挽手过去买些零食坐在草地上边吃边聊的准是些嘻笑活泼的女生,都同样有着青春洋溢的粉嫩脸庞。再往右一点看,是转角处的篮球场休息区,一排排长椅在阳光的投射下,呈现着漆黑的斜立方体倒影,坚定而冷淡。

每当闲暇时候,一班的男孩子们便会在走廊栏杆上一字排开,懒散地聊天追打同时进行着绿色光合作用。

每当有隔壁哪个长得好看的女孩从面前路过时,总是要听到个别胆大的吹口哨调笑声,心情好再起个哄,场面倒是壮观得很。

王嘉尔也常常是那光合作用受益群之一,却从不参与到那些无聊的玩笑中去。

他一般只抬头望向不知名的远方,伸手挡着刺目阳光,光线透过指缝,在他的脸颊上投下一块不大不小的阴影。

“看看看,美女!嘉尔,级花你喜不喜欢!就楼下刚路过那个,哎你倒是看一眼啊!”虎子神秘兮兮指着楼下某处和他搭着话。

“看你大爷,不看。”别挡着老子吸收光合作用。

然后下一秒眼睛不受控制地低头看去。

“哈哈哈哈哈丫就口是心非吧,不是说不看么,那你别看.........”不甘心安分活着的虎子伸出手去挡住王嘉尔的视线,却被他眼都不眨的拨开。

眼睛直钩钩盯着,紧紧相随。

从这个角度望下去,清纯的长发学生妹身后两米左右,段宜恩笔直瘦削的身形格外耀眼,他被同行的兄弟们呼拥在中间,平和疏离的表情虽然柔软如风,却隐隐有着世间万物都无法闯入他心扉的淡漠,额角还留有运动后未完全拭去的亮晶晶的汗水,一言一语一莞尔,都无一不入王嘉尔的眼,让他的心止不住躁动着。他们一边说着话,渐渐消失在王嘉尔的视线里。

真的喜欢一个人,即便他是在万人中央,也能够立刻感受得到,这是一种特殊能力。

美名其曰人体发光探测研究。

但同时一想到他已经有主,就莫名心里有点酸。

“哎哎她上来了..........”男孩们嘻笑着窸窸窣窣窃窃私语,下一秒又一个个用各种语言攻势外加耍个小流氓试图拦住过路的隔壁班美女。

跟在后头的,是段宜恩一群人。

王嘉尔对这些混小子的行为无奈摇头,却下意识扭过脖子去寻找段宜恩的身影,又在眼神即将接触对视时慌乱移开视线,瞳孔晃动不断。

“哎我说你们一班臭小子活着不好吗?天天调戏我们班姑娘还要不要点脸了?来来来打一架.........”

段宜恩看着身边同伴撸起袖子冲上去吵闹得不可开交的场面,笑着摇头,转头看向王嘉尔,盈盈眼波像是被过往船只划开一条长长的线,潋滟四散,不经意间温柔一片。

他抬起手指对王嘉尔轻轻一勾,示意他过去。

他说:“过几天体育馆有一场联赛,你会来么?”

说完露出莹白的小虎牙,眼睛里含带着隐隐亮光。

王嘉尔挠挠头,有些不自在。

“我.....其实我不太会玩篮球,我是踢足球的。”

眼珠子不知转向何方的局促感,仿佛把两人强项的背道而驰都自动归类默认为自己的过错。

亮光兀自闪烁几下,熄灭。段宜恩知道他会错了意,没有说话,只是盯得他无处遁形般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段宜恩早已走进了班里,身后吵吵闹闹的只隐约传来一句“王嘉尔你丫脸红个毛,闹人家女孩的又不是你.........”


梅雨时节席卷过这明媚了半季的南城,来得快去得也快,上海已经下过好几场大雨,将这片通旷的弄堂冲刷一新,温润清晰,带走了些许夏日惯有的炎热。

王嘉尔连续避开了段宜恩好几天,有时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无谓生着谁也不知道的小闷气,同时又没出息地想着那天段宜恩面无表情离开的背影,纠结自己该不会是说错了话惹他生气了。

百思求不得解,只好逮着空便揪扯着院子角落里那一大片羽叶茑萝撒气。

他更习惯于管那些小玩意儿叫五角星花。

扯一朵丢一朵,嘴里振振有词,半点不心疼,反正它隔天又会不知疲倦地生出新的花苞,五角星似的形状嵌在繁盛的深绿色藤叶中,红彤彤热情如火。

太明艳了,简直不配合他的心情,看着都刺眼。

王嘉尔抿着嘴这样想着,细致的眉毛紧皱。

而当他收到多年偶像小贝亲笔签名的足球和球衣时几乎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就差冲出门一嗓子嚎出来向全世界宣布这是他目前为止收过最惊喜的礼物时,几乎连礼盒都要抱不稳,哪里还顾得上之前纠结的问题。

抱着礼物像只小奶猫似的蹭了又蹭,他坚定地拨了电话回去,没成想这次竟然接了,他一开口,激动兴奋的语气快要冲破手机屏幕。

“谢谢你,这是我收到最喜欢的礼物!你怎么能知道我所有的喜好甚至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你到底是谁?我们见个面吧,好不好?......喂?你又不说话!”

王嘉尔鼓着脸颊挂断,发了条信息过去。

「为什么接了电话却不说话?」

「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很久没听到,很想你。」

王嘉尔莫名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脸颊飘红。倒也没去斟酌这句话有何深意,只当作个调侃。

「方便出来见一面吗?我想当面感谢你一次。」

想了想,又撅着小嘴补了一句威胁。

「你要是不答应,那以后我不会再接受你的礼物了,并且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些东西寄还给你。」

那边似乎在思考着,过了一会儿发来一句。

「那就这个周末在学校北门路口那家咖啡屋见吧。」

王嘉尔心满意足勾了勾嘴角,原来是校友啊。


降温的这几天,风带走了日日喧嚣聒噪的蝉鸣,好像突然这样安静了下来,还有点不习惯。

王嘉尔靠在咖啡馆座椅上,一会儿看看窗外的车辆行人,一会儿又百无聊赖地拿叉子戳面前已经稀烂到不能看的乳黄色奶酪布丁。

他趴在桌面上放空了双眼焦距玩着自己的嘴唇,细嫩脸颊被挤压到变形,肉鼓鼓的实在是可爱极了。

已经等了一整个下午了。

王嘉尔翻个白眼,他这是被放鸽子了吗?

电话也打不通,王嘉尔其他的都挺好一孩子,就是没什么耐心,沉心静气等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一下午还没有发脾气已经是他最大的温柔。

好在常带着兄弟们来这家咖啡屋点单玩闹并且靠着人帅嘴甜已经和老板娘积累了一定的比革命友谊还要深厚的情感,王嘉尔给那个号码发了条短信,留下一个礼盒在老板娘那儿,转身就离开了。

礼盒里是一条项链,银色的,很用心地刻了字。是他作为回礼准备的,动用了爸妈留给他的老婆本,在那个年岁基本算得上非常贵重的奢侈品了。


转眼就到了篮球联赛的日子。

班上的几个校队战将们纷纷摩拳擦掌期待着。

“这次校联赛可有得玩了,第一场跟我们PK的就是对面三中,棋逢对手已经是可以预见的酣畅淋漓了!”

“可是听说二班的段宜恩这几天都请病假没来啊,今天肯定得缺席了,他那么猛,长得还帅,好不容易联合一次,不来镇场子真是可惜了。”

“......你他妈怂不怂?他不在我们不是人啊!.........”

这话被低头写作业的王嘉尔听了去,心里隐约一抹异样闪过,具体是什么感觉,他没抓住,只是自动屏蔽了后头无意义的吵闹声,垂着眸若有所思。

趁着中午时间,王嘉尔拿着利用学委职位之便问年级主任要来的年级花名册坐立不安,明明是正大光明,倒偏偏搞得像做贼似的心砰砰直跳。

一遍遍抚摸着映入眼帘的那个座机号码,心里已经记得滚瓜烂熟,就是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

回到家才下定决心,坐在桌前紧张地搓着手。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便被接起,如同溪流般温润低沉的声线,如同呲呲作响的酥麻电流窜进耳朵里,只听见那边刚“喂”了一声,王嘉尔手一颤,立刻挂断电话弹起来绕着满屋子乱蹿乱蹦释放着紧张,内心的忐忑与羞涩袭遍了全身直逼灵魂深处。

定了定心神,他再次拨通那个电话。

依然说不出一句话。

“喂?”

那边安静了一瞬,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试探。

“王嘉尔?......是你吗嘉嘉?”

窒息!王嘉尔捂着胸口紧闭双眼又睁开。

他竟然叫自己嘉嘉!

“我.......是我,我听说你...你生病了我....所以.........”

懊恼得敲敲自己脑袋,一紧张就语无伦次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是啊生病了,头很痛。”那边倒也不跟他客气,软糯无力的声音竟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家里就我一个人,连爬起来倒一杯水的力气都没有..........”

“那,你还好吗?”侥幸没有被问到自己他的电话号码是怎么来的,王嘉尔舒了口气,又担心问道。

“很不好.......嘉嘉你过来看看我吧!”


门是虚掩着的,家里确实没有其他人。

听到隐隐的开门声和门外王嘉尔小心翼翼的呼唤,趴在书桌前无聊转笔的段宜恩顿了顿,立刻把贴在脑门上的热水袋摘下来往床底一扔,然后左右环顾了一下飞身爬上床用薄被子紧紧裹住自己,伪造成重病现场的样子,咳得肺泡都要飞出来了。

“段宜恩,你怎么样了?怎么忽然就生病了,还咳得这么厉害!快喝点水..........”

王嘉尔一进来就开始忙前忙后为他倒水,忽略了和喜欢的人独处一室的本能尴尬。

“热..........”段宜恩胡乱扒着被子,明亮的眸子悄悄抬起来瞥人一眼,又移开哎呀哎呀的瞎喊。

王嘉尔伸手一摸额头,“呀这么烫!我去找点冰块。”

“哎......冷,我冷.......怎么这么冷............”

少年又开始囫囵地钻被窝,抬手将被子盖上脸颊,在底下扬起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这.....你到底是热还是冷啊?冷的话,这么点被子怎么够呢,哪儿有厚点的我去给你拿。”

转身之际,段宜恩及时拉住他的手,再次席卷而来的电流顺着指尖攀爬上王嘉尔的手心,直达心底,温润得恰到好处。

“你坐这儿,陪我说说话,就不冷也不热了。”

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枕头上,拍了拍床沿的位置。

然后抿着嘴眼巴巴的抬头,眸底一片星光闪烁。

握着的手,也没有松开。

王嘉尔愣愣地看着这个与平日他认知里的段宜恩截然不同的干净少年,失去了思考能力,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眨着大眼睛支支吾吾把手抽出来坐下,方才没顾得上的尴尬渐渐染上来,眼睛转来转去不知看哪里。

“你你....你都生病几天了,病成这样....你.....女朋友都没有来看你吗?”

说完又懊恼得闭眼又睁开,为何偏偏提起这个。

“没有。”

“哦.........”

竟不知该如何接话,隐隐心酸的感觉再次弥漫开来。

“我是说,没有女朋友。”段宜恩笑得愈发随意好看,抬起手挑过他下巴将他的脑袋扶正。

噗。

王嘉尔反应了几秒,险些没忍住,在心里笑出了声。

又赶忙管理好表情,疑惑道。

“可我那天偶然听到你班主任说你上着课开始傻笑。”

段宜恩一时被噎住,差点咬着舌头。

“谁....谁说非得谈恋爱才会傻笑,我.....想起我们家狗狗不行啊,它被我爸妈带出去旅游了,下次你来就能看到,可蠢可蠢了............”

睁眼说瞎话把锅甩给狗终归有些不好意思,段宜恩垂下眸,又抬眼看他一眼,惬意笑容始终挂在嘴角,不咸不淡,柔软万分。

夕阳的余晖透着雨后的清晰空气斜斜照入窗台,有一些细小尘埃慢镜头般浮动在光线里,墙面上投射着相视而笑的两人,剪影轮廓年轻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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